道千陵道枉清 ［11］繁花依旧，旧人以不似旧人

精彩内容试读

楚秋和那个算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一齐退了出去，留下池渊一人在大殿里。

“怎么弄的这么惨？”，那人皱着眉头问着楚秋，

楚秋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长明，你就别问了”。

被唤作长明的人看着楚秋脸上殷红的巴掌印和脖子上淤青的手指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楚秋，有些事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别陷得太深，到时候把自己赔进去。”

“嗯，我有分寸的”，楚秋说完便抬手往上拢了拢衣领，以便遮住脖子上的淤青，自顾自地走了，留下长明一人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才朝反方向走去。

楚秋头脑一片混沌，行尸走肉般地渡回自己的别院，不自觉地走到别院的石桌上坐下，石桌上落着几朵鲜红的海棠花。

楚秋抬头看着石桌上方的一树海棠繁花，微风吹过，断断续续又有几朵海棠飘了下来，落在地上、石桌上。

自己似乎很久没给它浇过水了吧，从什么时候起就断开浇水了呢？是从老妖王去世的那一天吧，才短短几天，就虚弱成这样，妖族果真不适合养这么娇气的花。

楚秋自嘲地笑了笑，走到别院角落里拿出水桶从旁边的井里熟练地打上来一桶水，提到海棠花树下，蹲在树下一瓢一瓢地给花树浇着水。

想当初，自己带着长明、太子殿下等一行残存的族人初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所有的族人都挤到一个小院子里，有时连吃饭都是问题。

较为年长的长明不知何时变得不爱说话就爱一个人琢磨术法、妖术，后来被老妖王看中开始训练他成为死侍，每天天明出去傍晚才带着一身伤和食物回来，回来时还会帮自己照顾其他年幼的族人，想起来，那时自己养伤之际，所有族人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人在照顾。

后来，某个黄昏，太子殿下牵回一个浑身是伤，甚至有些都出血的华服小男孩儿。

那时处理伤口时，楚秋都被吓了一跳，两三百岁的年纪，稚嫩的身体上布满了淤青，一层伤痕盖着一层。他看着都疼，可小男孩儿即使疼得脑门布满了密汗也没吭过一声，反而还出声安慰一旁紧紧抓住男孩子的手嚎啕大哭的太子殿下。

他说什么来着？嗷，他好像说的是：“别哭别哭，你别哭了，我不疼的”。安慰太子殿下时出的汗比疼出来的汗还多。

他那时并不知道那个华服小男孩儿就是池渊，他还以为是太子殿下新交的朋友，那时的太子殿下经常做噩梦，也渐渐的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盯着一个地方或是一朵云呆呆地看上半天。

后来，所有的族人突然都被分到了别院，分到了专门照顾他们的奴仆，衣食住行和老妖王亲属的衣食住行别无差异，他和长明也就轻松了许多。

突然有一天，妖族下起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那天晚上，就当他打算早早睡下时，却被一阵敲门声和小声的“楚秋”给叫了起来。

楚秋打开门看见被雨水淋透全身的太子殿下抱着一个枕头蹲在自己门外，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来时，楚秋看见了太子殿下哭红的眼眶和鼻头。

一看到自己开门，连枕头都不要了扑到楚秋的怀里哽咽着说：“我……我做噩梦了，我……我叫你，你没应，我……我以为你……你和父皇母后一样……”还没说完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秋一阵心疼，只好紧紧地抱着太子殿下不停排着他的后背说“不会的”，“没事了”，进房换了干衣服后，让他抓着自己的手指才慢慢哄睡着。

楚秋被鼻子上的触感给弄回神来，一朵海棠花随风飘落时蹭到了鼻子，无意似有意。看着眼前海棠树干上的几条痕迹，回忆竟无比清晰的在眼前展开。

第二天，太子殿下便发了高烧，妖族按理说是不会生病的，但太子殿下病的确是来势汹汹、十分诡异，有段时间甚至虚弱的连人体都维持不了，拿灵力和草药吊着，才勉强恢复了些活力。

一醒来便抓着楚秋的衣袖不放，就算睡着了也不松手，那时太子殿下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海棠花开了，他想狐源的海棠花了。

不知怎么这句话被池渊知道了，第二天等楚秋打开窗子时、门外、窗边，院子里摆满了海棠花，红的、粉的、白的。小小的池渊正指挥着人往院子里种着楚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海棠树幼苗。

一看见他便在楼下朝他喊到：“我把海棠花带来了，现在像你们的狐源吗？”。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有没有流泪，他自己的那时是他逃出后第一次在异域感觉到了一股暖流在心里不断流动着，不断给他温暖，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所有的别院和好的改变都来自于这个傲慢的未来的小妖王。

后来，池渊所处的狼族领地并不适合海棠花生长，那些海棠树树苗竟枯萎的比那些装在花瓶里的海棠花还快，唯独他和池渊还有太子殿下一起种下的一颗奇迹般的活了下来，长成了现在如此这般粗壮繁华。这棵树就像他一样，见证了池渊和太子殿下的成长，也参与进了他们的成长。

他们会一起站在树下靠近树干让楚秋给他们量身高，然后在树干上划条杠来记下来几岁多高；

他们会在炎热时和楚秋一起坐在海棠花树下，听楚秋讲着天上人间的故事；

他们会坐在花树下完成先生布置的作业，吃着楚秋做的海棠花糕；

他们会在海棠花树下练着剑法，穿着统一的服装，从小时候的连剑都拿不稳到后来两人剑法纷纷超过了老师，从小时候小小的一团到后来俊朗的少年郎；

他们会在海棠花树下玩着人类小孩常玩的过家家，池渊是新郎，太子殿下是新娘，楚秋是证婚人……

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回过神来的楚秋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嘲笑自己是真的老了，老爱想以前的事，有时一想竟半天出不来。

楚秋慢慢将桶里的水浇完了，站起身抚摸着海棠花树粗壮的树干，然后慢慢地蹲下了，肩膀小幅度地剧烈颤抖着。

繁花依旧，旧人却早已留在了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