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瘾by安常暗瘾全文第21章

时间:2024-01-04 17:56:17

南潇雪安常作为现代言情小说《暗瘾 》中的主人公圈粉无数,很多网友沉浸在作者“ 安常 ”独家创作的精彩剧情中,详情为:寿星睁开眼笑着反驳:“不说大声一点,万一老天没听见呢?““哇这么虔诚,真有喜欢的人了啊?”众人一阵起哄。“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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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安常同小宛来到博物馆:“书在哪儿呢?”

“这儿。”

小宛把安常带至库房,安常瞥了眼,没说话。

小宛笑道:“你看出来啦?”

“这些书我一个人也能搬,我就是想你回博物馆来看看。”

“我怕日子久了,你就真不肯回来了。”

安常笑笑,没多说其他:“搬书吧。”

一摞书搬完,安常辞别了小宛,往外走时,没忍住还是回了趟自己工作室。

门前天井里那棵石榴树,被小宛照料得很好,碧油油的叶片,在细雨里像被洗过一遍。

安常犹豫了下,拿馆长始终不接受她还回去的钥匙打开门。

不知久无人居的房子是否自己就会慢慢变暗。

安常站在门口,身后的一点天光透进来,也只能打亮她脚底的一小块。

而那绿锦盒藏在更深的黑暗里,明明没几日不见,却像蒙了厚厚一层灰。

安常忽然失却了进去的勇气。

她的丢盔卸甲,实在愧对了这只本该在岁月间重新焕发光彩的瓷瓶,像愧对了一位本该活色生香的旧时美人。

想起毛悦所讲南潇雪所排那实景舞剧,若瓷瓶真能幻化成精魄,是不该找她这样一个软弱的人来托赖的。

******

回到开机仪式现场,记者和主创团队早已散尽了,唯独毛悦一个人在河畔,找了方石台呆呆坐着。

安常想起昨日南潇雪对毛悦的冷淡态度,心想难道毛悦又被南潇雪冷待,这次真的受打击了?

她走过去,换来毛悦抬头幽幽的一眼。

安常:“追星这事本来风险就很大……”

“你亲谁了?”

安常一愣。

“你看看你这反应!”毛悦一下子站起来:“我女神真没骗我啊!你真的亲什么人了!”

“……南潇雪告诉你的?”

“对!她以为我是你女朋友,特来奉劝我远离渣女!你看看她多善良!”

“呃。”

“你亲谁了?”

“你想再去喝点桃花酿么?”

“你亲谁了?”

“你知道么居然有人劝我去写黄**。”

“你亲谁了?”

安常叹了口气:“南潇雪。”

毛悦一愣。

撇了撇嘴:“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嘛。”

想了想又问:“是小宛吗?唯一可能的就是小宛吧。”

“是南潇雪。”

“果然是小宛吧?”

“是南潇雪。”

“好啦好啦,知道你脸皮薄不肯说。”毛悦道:“等你有天跟人家确定了关系、带来给我看的时候再说吧。”

“确定不了关系,因为是南潇雪。”

毛悦无奈叹口气:“安常,我发现你看着安安静静的,其实胆子很大啊。”

“就算开玩笑扯幌子,谁敢肖想跟我女神接吻?哪怕她只是走到我面前跟我说几句话,我的心脏都要炸了。”

安常心想:我敢。

我不仅吻了她,还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

之后的时间再没见到南潇雪了。

傍晚时分,安常带毛悦回家拿行李,送她去坐班车,然后连夜赶回邶城。

毛悦恋恋不舍:“你就幸福了,至少一个月,每天都可以看到南仙。”

安常:“我不想看到她。”

毛悦:“你这是凡尔赛!就算你不是她粉丝,天天舔颜也够快乐的。”

“你还可以看到柯蘅,柯蘅现在是真火啊,开机仪式居然都没来,不过明天正式开拍她怎么也该到了。”

“柯蘅现在很火吗?”

柯蘅是邶城舞剧院的后起之秀,在南潇雪养伤的那半年几乎垄断了所有的主角之位,安常不怎么关注舞蹈圈,却也听过“下一任首席一定是柯蘅”这样的传言。

但至少在安常离开邶城的时候,柯蘅的人气远没法跟南潇雪相比。

毛悦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一眼:“你真的是窝在水乡太久了。”

“我拿演员给你打比方吧,如果南仙是老牌影后,柯蘅就是新晋流量。你知道柯蘅嘛,浓颜,妩媚又有攻击性,很容易让人记住的长相,所以大家都说,近年演艺圈的两大‘颜霸’居然都是舞者出身。”

“她和南仙不同,各种流量综艺都在上,还客串电影电视剧什么的,人气窜得特别快,但就这样,专业也一点没落下,即便我们浪味仙也承认,她的确是继南仙后最好的舞者。

安常点点头。

这些娱乐圈的事,离她竹编的小书架、染满灰尘的旧书、被染坊染到蓝浸浸的手指都相差太远,她不是很感兴趣。

“不过有一点,我们浪味仙是绝对不承认的,有人说柯蘅很快就要取代南仙了,这怎么可能?”

安常有些意外。

她一个不懂舞的人,单是撞见南潇雪一袭瓷青色旗袍在雨夜一舞,也觉得那是无法企及的高度。

“怎么会有这种传言?”

“因为现在的舞剧为了吸引更多观众,从「重技巧」变为了「重剧情」,柯蘅客串过很多电影电视剧,那张脸长得就充满七情六欲的,这肯定是她长项嘛。而南仙那张脸,美出了浓浓的距离感,比如她这次要演一个勾引穷小子的妖精,是不是挺难想象的?”

安常想起那在缠绵雨夜轻晃的腰肢。

被竹编灯笼光拽着不断摇曳的浅红小泪痣。

女人周身的香气贴过来,一双眼里藏着霜雪,却把她握着姑嫂饼的手指吮进嘴里,舌尖缭绕间极尽旖旎。

开口道:“说不定她演得比想象中好。”

毛悦瞥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女神呢。”

“嗯?”

“每次说起她,你态度都是淡淡的,刚才开机仪式,好像也没怎么看她,全程都在走神。”

“呃,我的确算不上喜欢她。”

甚至是讨厌。

“但,还是要客观评价她的实力。”

和魅力。

真像精魄一般,能钻入春宵一梦,黏腻潮湿的情节,勾起后腰的一阵痕痒。

******

今天毛悦运气不错,没等一会儿,车就来了。

毛悦拖着行李箱上车,安常敲敲车窗,把手里拎的姑嫂饼递她。

黄昏总是让人感慨,毛悦吸吸鼻子:“又好久不能见了。”

“有空的时候再来玩。”

“你真的不回邶城了吗?”毛悦忽道:“你现在就跳上车补张票,跟我一起走,什么行李都不用带,穿的用的我家都有。”

“真有这么难吗?”

安常听着司机准备发车的声音,对毛悦淡然微笑:“再见啦。”

车轰鸣而去,独留安常一人站在暮色间。

没有灯,天地间就是一片混沌的淡灰,她的扎染蓝粗布衫子被染重了好几层颜色,几乎与即将笼下来的夜色融为一体。

梅雨淅沥沥下着,车轮擦过土路有一种黏答答的声响。

安常心想:就是有这么难。

从车站上到大巴,也就那么一抬腿的距离,对她而言,却是七年时光酿出的挫败、苦涩、落寞横亘其间。

她是再也跨不过去了。

她默默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飞速驶过她身边,扬起她额边的碎发和粗蓝布衫的衣角。

车窗忽然降下。

先探出来的是着明艳红裙的肩,然后是一头张扬飘逸的发,直到纤白指尖把发丝勾到耳后,一张妩媚的面庞才露了出来,望着安常的方向,婉然一笑。

安常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狐狸精。

那保姆车堪堪停下,女人从车窗探出的更明显一点,勾着唇角笑问:“小姑娘,搭车么?”

安常摇摇头。

她也没勉强,笑着缩回头去,保姆车就开走了。

大概梅雨季的黄昏太黯淡,女人那张明妩异常的脸,好似化为了天地间的一枚印章,明明人走了,模样却深深印在人眼底。

若非安常认得脚下的路,也认得那女人就是柯蘅。

她一定当自己误入了荒山深处,而现代的狐狸精也与时俱进,不再变出什么雕梁画栋的黄金屋,而是变出黑色奔驰,载着人到自己的狐狸洞销魂噬骨。

明明梅雨那么静,随着舞剧剧组的到来,安常却想:

真是一个不太平的夏天。

******

安常打定了主意,横竖拍舞剧这事跟她毫无关系,最多也就是每天上下班路上会偶遇剧组,她一定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熬过这一个月便能恢复清静。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家大门被砰砰敲响,一打开,镇长热情洋溢的笑脸露出来:“安常啊!”

安常一愣:“我真的决定辞职了,不再回博物馆上班了。”

镇长摆手:“不是这事,是剧组不是来咱们宁乡拍舞剧了么?她们需要一个对镇上很了解的人,帮着她们定定布景什么的。你不是从小在这长大的么?我就想起你来了。”

“我要去染坊帮忙,没空。”

这时镇长身后有人轻呵了一声。

安常心里一跳。

就听南潇雪的声音带着三分慵懒:“我就说人家不会答应吧。”

“文艺范儿的小姑娘,挺傲气的,是不是?”

安常这才瞧见,镇长身后南潇雪、商淇、柯蘅三人齐齐走来。

南潇雪一袭瓷青色旗袍在左,柯蘅一身明艳红裙在右,美成了水火不容的两个极端。

这帮明星对舞剧的态度倒是一点含糊,请个向导也肯亲自登门,难怪镇长这么殷切。

安常不开心的想:谁傲了?明明最傲慢的就是你。

无论如何她得拒绝这件事。

却听南潇雪唤她:“你过来,我有句话劝劝你,劝完了你再拒绝也不迟。”

南潇雪一袭旗袍在晨光中也显得孤霜高洁,微抬的下巴透出一点倨傲。

安常不爱看她这样的神色,站着不动。

南潇雪也不急,斜斜倚着木门边,晨光打亮那绝色面庞,安常不确定她有没有化妆,但那颗浅红色小痣露了出来,在清晨招摇出一种不一样的媚惑。

好像把所有欲念拿到日光下来晒,更令人脸红心跳。

抱起的手臂间,纤白的指尖宛若冷玉一般,半藏在臂弯里,一个很微妙的勾起,对着安常的方向勾了两勾。

没其他任何人看见,所以显得暧昧至极。

安常的七魂六魄被勾去了一半,但这到底是青天白日,人的理智比夜里清醒很多。

去海城的经历提醒她:这是遥遥不可及的大明星南潇雪。

重逢后被冷待的经历提醒她:这是会无情利用人还极之傲慢的南潇雪。

她干嘛要听南潇雪的话?

见她那么执拗站着不动,南潇雪眯了眯眼:“你不过来?”

她这一眯眼,牵着左眼下那枚浅红小泪痣跳了两跳,清冷中一点点媚气露出来,倒令她真有些像妖精了。

另一只狐狸精柯蘅倚住右门边,饶有兴味的看她俩“对峙”。

南潇雪问:“你不过来我就拿你没办法?”

这时镇长叫她一声相劝:“安常。”

安常很务实的想,她现在又不在事业单位博物馆上班,也不靠镇长发工资了。

她干嘛要听镇长的话。

她顶着南潇雪问了句:“你有什么办法?”

南潇雪抱着双臂又呵了声。

这女人真傲,呵的时候连嘴角和眉心都不牵动一下,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却轻摆着腰肢,向安常这边踱过来。

安常:……

你的办法就是:我不肯向你走过去,你就向我走过来?

真是很有办法呢!

南潇雪还那样抱着双臂,半袖里露出的胳膊如通透莹润的玉,安常垂下眼眸强迫自己不去看,南潇雪勾了一点腰凑到她耳边:

“听说你不肯再去博物馆上班了?”

“你要是来剧组帮忙,我就劝劝镇长,让他再不勉强你。”

安常一抿唇角。

南潇雪这双眼真的很毒,很会拿捏人的七寸。

这时屋檐下择菜的文秀英劝:“安常,去玩玩吧,我可以跟苏家阿婆说你这段时间不去染坊。”

柯蘅这时跟着迈进来,笑道:“是该让安常来玩玩的,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多好。”

她跟安常根本不认识,叫名字却叫得无限亲切。

又跟文秀英问好:“奶奶好,我叫柯蘅。”

安常心想:简直跟某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文秀英笑道:“你好。”

柯蘅颇感兴趣的四下打量一圈:“你们家真美。”

安常不太习惯这样的热络,但柯蘅的客气,让她出于礼貌露出浅笑:“谢谢。”

南潇雪瞥她一眼。

水乡的姑娘真水灵,浅浅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整个人透着干净。

南潇雪心里哼了一声。

笑什么笑啊,怎么一见她就苦大仇深的,柯蘅一来就笑了呢?

文秀英又劝一句:“柯小姐说得对,跟着去玩玩吧,别成日里闷在家里。”

安常知道文秀英担心她,水乡年轻人本来就少,她从邶城回来后越发沉默寡言,她喜欢独处,旁人却当她消极。

这时镇长道:“文奶奶您放心,安常不会成天闷家里的,我肯定会劝她回博物馆上班的。”

这句反向点火的话可真有效。

安常用眼尾瞟了瞟南潇雪,她还抱着双臂一脸“你千万别黏上我”的表情。

这反倒让安常放心。

她终于答应:“好吧。”

柯蘅明艳一扬唇:“这可太好了,咱们今晚见。”

安常一怔:“晚上?”

“是啊,你还不知道舞剧剧情吧?很多情节都是在夜里发生,我可以让人给你拿份剧本。”柯蘅眨眨眼:“不过,别外传。”

镇长:“得了,这事就算办成了。南小姐柯小姐商小姐,我送你们回民宿休息吧,今晚开始有得忙了。”

看来昨晚柯蘅来了后剧组在做前期磨合,今晚便打算正式开拍。

镇长一路絮絮:“真感谢你们选择来宁乡拍啊,我们这儿真的漂亮,是不是?一点都没过度开发……”

声音和脚步渐行渐远。

文秀英拈着一根豇豆:“她们就是那些舞蹈演员?”

她自己也不爱出门,昨天的开机仪式都没去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剧组的人。

“长得可真好看啊,一个两个,跟仙女似的。”

安常忽然回头:“不是仙女,是妖精。”

文秀英只当她在说剧情。

她却是真心话:诱着人往夜色里拖,也许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那种。

******

下午时,南潇雪的助理倪漫找到安常,加了她微信,说一会儿把晚上集合的时间和地址发她。

安常有些懊恼,要不是她是顶讲诚信的那种人,连淘宝购物都没退款记录,她真想反悔不去。

她不想在夜里见到南潇雪。

夜色太过暧昧,像宣纸上的墨迹逐渐化开,一点点晕染,轻而易举瓦解人的理智。

但也只得拖着步子去了。

这是安常第一次看人拍戏。

从前即便在邶城,她的生活局限于清美校园,局限于故宫博物院,是纯白的象牙舟,是古老的红砖墙,总是悠长而缓慢。

拍戏这种现代化的、快节奏的、备受瞩目的事,与她的生活太过遥远。

集合地点恰是在她初遇南潇雪的那座石桥边,滑轨一铺,碳素灯一照,总好像从水乡拼图里硬生生扯下一块,塞进了某个现代都市。

现场的人都匆匆忙忙,没有“走”这一说,所有人都一路小跑,布景的布景,打光的打光,化妆的化妆。

安常曾听毛悦说过,剧组的每一分钟都是在烧钱,烧场地费、人工费,所以必须争分夺秒,现在一见果然如此。

这反倒让安常更放心了些:那些被妖精迷了魂的志怪故事,总是发生在远离人际的荒野,发生在时光蒙尘的古时。

安常不管南潇雪和柯蘅那些专业舞者会不会出戏,但眼前这样现代而匆忙的场景,让她打心底不相信会有精魄钻出来。

现场没看到南潇雪和柯蘅,倪漫倒是在,拿了份打印剧本和场次表给她:“你可以对照看看,要是有什么场景需要建议,随时可能问到你。”

又匆匆走了。

安常想了想为何不发电子版,大概一是便于阅读,二是总归怕人外传。

她看了看预计开始拍摄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不一会儿导演组有人找到她:“安小姐?”

“叫安常就行。”

“你好你好,我想问问……”

问的都是场景的事,比如有没有符合他描述的场景、有些特写镜头该去哪里拍、这时节气候和光线一般如何变化。

客观来说,安常的确适合这份工作,她是宁乡土生土长,又是文物修复师,一双眼观察起生活很是细致。

工作人员道谢:“帮大忙了。”

安常:“那我可以走了么?”

那人笑道:“真不好意思,不行,因为拍摄过程中随时场景会有调整,可能还有很多细节问题要问你。”

“你放心,南仙工作室给的时薪很高的。”

“呃,我不是这意思。”

她只是……有些不想看到南潇雪。

导演组问完后,暂时就没她事了,所有人都在小跑,她站在哪都嫌挡路。

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个小凳子,问了一圈:“我能坐这么?”

根本没人有空理她。

安常只得自己坐下,缩在避人的角落。

还好,至少没挡路。

她对着场次表翻开剧本,想看看今晚要拍的那场戏。

是穷小子与精魄的初遇。

瓷瓶被歹人从寺庙里偷出,本是要层层转卖到海外,却在连夜赶路时把它这一只从马车上落了下来,算是幸运,滚落进路边的泥地草丛,一点没缺损。

瓷瓶藏在草丛里观察了两日,发现有个穷小子,沉默寡言而倔强,不爱跟村里的人打交道。

但会喂村头的流浪猫。

会把仅剩的毛毯拿给邻家小妹。

会坐在墙头看夕阳,静静的不讲话,面容沉稳干净。

瓷瓶幻化出精魄,决定来勾引穷小子,让人收留自己。

这时又有人找到安常:“听说你是文物修复师,以前还在故宫文物组工作。”

安常垂了下眼睫。

那人托出一只青釉瓷瓶:“今晚拍的场次里瓷瓶要入镜,能麻烦你给点打光建议么?”

这题安常会。

以前在故宫,修复好的文物呈进橱窗陈列时,总要对灯光角度和亮度反复调整,她们作为日夜摩挲瓷器与之相处的人,最知道如何最大程度呈现瓷器的华彩。

那人千恩万谢走了。

离开拍还有一段时间,安常不爱玩手机,顺着剧本往下读。

她本没多大兴趣,读着读着却觉引人入胜。

按常理来想,合该妖娆的柯蘅扮那勾人的精魄,清寒的南潇雪扮那寡言的穷小子,但这样反向安排,倒让人生出意想不到的期待。

这时一阵喧哗,安常本以为是南潇雪她们来了,却听现场都在招呼:“田导。”

“田导好。”

一个有些矮胖的女人走来,一身中式褂衫,看着其貌不扬,却自有股威严气场。

安常想起毛悦对她说过导演名字——田云欣。

她不认得,掏出手机查了下,才发现南潇雪大火的那些舞剧,都是出自田云欣之手。

田云欣作为总导演把控全局,另有一位编排导演负责舞蹈动作。

安常翻着手机上田云欣的履历,心想也只有这样有才华、有魄力、有经验的人,才敢反常理而行之,安排南潇雪和柯蘅出演意想不到的角色。

她忍不住对着田云欣多看两眼,看人指挥调度、挥斥方遒。

莫名有些黯然。

在这些真正有天赋、又肯坚持到底的人面前。

田云欣是,南潇雪也是。

“雪姐。”

“蘅姐。”

眼看开拍时间快到了,南潇雪和柯蘅前后脚来到片场,隔着段距离,并没有热络的打招呼。

与柯蘅刚出道时对待南潇雪的殷勤,已是很不一样了。

商淇压低声:“你别不放心上,这些小动作就能看出来,人家野心大着呢。”

南潇雪只挑了下眉。

她从不在意这些辈分、排场什么的,她不爱跟人打招呼,别人不跟她打招呼她也觉得挺好,省下点时间和精力多想想怎么把舞跳好,比什么都强。

南潇雪扫视一圈现场。

熟悉的导演,熟悉的团队,令人安心。

只是角落里缩着张陌生面孔。

也不算陌生,毕竟这姑娘吻过、且咬过她的唇。

静静坐着,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臂膀,一张脸清秀里透着些冷意,望向片场的一双眼却有些愣怔。

也不知出什么神。

太安静也太沉默,好似周遭围绕着她的时光都慢下来,化作不肯流淌的风,与这匆忙的片场格格不入。

商淇问:“你看什么呢?”

“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谁?”

南潇雪远远一指:“她。”

“安常?”商淇道:“就是一普通人啊,怎么了?”

“没怎么。”南潇雪似是闲聊一句:“我也这么觉得。”

就是一普通的水乡姑娘,扔人堆里商淇都注意不到她存在的那种。

南潇雪想:利用她帮自己入戏也就够了,现在感觉差不多也找到了,还这么注意人家干什么呢?

属实没必要。

这么想着,眼神却没从安常身上挪开。

她出演过这么多舞剧,还是头一次遇上一个角色让她这么没把握,而安常在一片匆忙间沉静坐着的姿态,总好似让人心安不少。

好像天地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切都可以慢慢的来、沉稳的来。

大概她盯着人瞧的目光太专注,瞧得安常都回过神来,往她这边一望。

南潇雪没防备与她目光相撞,隔着重重人群对视了一眼。

冷着张脸迅速移开了眼神。

安常:……

什么啊!不是她先看自己的么!又一副一脸嫌弃生怕自己去找她搭话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安常才不去找她搭话呢。

这时有人引着田云欣往安常这边走来:“这是我们在宁乡的特聘顾问,安常小姐。”

现代社会喜欢用头衔给人扣一顶特别大的帽子,安常以前到邶城许久才习惯这一点。

田云欣:“安小姐好,你坐你坐,不用站起来。”

“田导好,叫我安常就行。”

“好,安常,听说你是文物修复师?”

“是。”

“那麻烦你趁开拍前跟潇雪聊聊,一件古物,该是什么样的状态才最准确。”

她把南潇雪叫来说了同样的事,暂且撇下她俩匆匆走了。

一时间,这方避人的角落只剩下南潇雪和安常二人,像在一片匆忙的布景里辟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南潇雪还是那副倨傲神情,居高临下的打望着安常。

安常不乐意被这么看着,什么眼神,别把她头顶给看秃了。

她倏地站起来,太突然,把南潇雪吓了一遭,下意识往后一退。

有人抬着布景匆匆走过挡住了视线,差一点就要撞到南潇雪。

安常一攥她手腕,把她往前拖回小半步。

好香,这是安常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赶紧放手,别显得她多乐意碰南潇雪似的。

重逢后南潇雪拉她一把,她也拉南潇雪一把,两人算是互相搭救一次,算是扯平。

只是手放开了,指尖那腻腻凉凉的触感却还在,安常进过故宫文物组,不知摸过多少上好的瓷器,却没有任何能堪比南潇雪的肌肤,像一块滑润的玉。

冰肌玉骨,又哪里真是人工所能锻造出的呢,只能靠岁月天成。

身边的人匆忙喧嚣,越发显得她俩静静站在这里透出诡谲。

安常心想自己是拿时薪的人,又想起田云欣布置的任务。

但是。

“你也不用我跟你多说什么了吧。”安常说起这件事就有些来气:“你想找的感觉都已经找到了。”

“嗯。”

嗯???

毫无解释,毫无愧疚。

目光清寒,理直气壮。

安常懒得再开口,陪着南潇雪要死不活的沉默。

田云欣踱过来:“准备开拍了。”

又瞥她俩一眼:“你俩开口聊了么?还是用脑电波就行?这么默契?”

安常和南潇雪同时心想:默契个屁。

“田导。”

柯蘅的声音柔妩,说话间尾音习惯性拖长,好似带着小勾子一晃一晃。

安常抬眸,瞬时一愣。

初见时柯蘅的一头乌黑长发尽数剪去,变作乡野小子发型,发尾毛毛的戳着她脖子根,像只小刺猬。

脸上的铅华尽数洗去,五官里的妩媚消减,那点有攻击性的锋利就透出来,透出一点野和一点倔,配着浆洗得旧旧的衬衫和粗布裤,一下就让人感觉入了戏。

田云欣安排角色真的有功夫。

柯蘅笑问:“要开拍了么?”

“来吧,准备。”

南潇雪随她们一道,背影透着袅娜。

南潇雪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就是不管现场有多少人、甚至有多少美人,只要她在这里,就引着人情不自禁把眼神往她身上落。

安常就是这般。

南潇雪提前两天来,就是为了找准状态入戏,这时她连身体姿态都与初见安常时不同了,走路时腰肢轻晃,但幅度轻微而克制,是清冷间好似浑不经意释放的媚意。

反而最是勾人。

南潇雪整个人就很符合宋代的审美,更精准一点说,符合安常所修的那只青釉玉壶春瓶,端方间媚骨自成。

安常盯着南潇雪的背影挪不开眼,心想所幸南潇雪背后不长眼睛,逮不着她。

偏偏这时南潇雪一个回眸。

安常一怔。

这是两人今晚眼神的第二次碰撞。

安常本想快速挪开,但南潇雪定定望着她。

又像她分不清南潇雪是真是幻的那些时刻了,沉沉黑眸清冷间却有深情底色,像一汪深潭漂浮起缱绻的桃花瓣。

安常挪不开眼了,就那样与她对望。

隔着匆忙人群。隔着浓稠夜色。隔着宁乡簌簌往下落的沉寂时光。

心思如老旧的墙皮,在人脚边落了满地。

南潇雪转回头去了。

也许在安常心中无限漫长的这一眼,在真实中不过短短一瞬,甚至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南潇雪的这一回眸,包括走在南潇雪身边的田云欣。

直到南潇雪的背影恢复如初,像河面上漾开的波纹渐渐平复。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田云欣坐在监视器前,她虽是学电影出身,但很快发现自己最擅长调度,加入舞剧行业已久,此次拍实景舞剧对她也是久违的挑战。

但南潇雪和柯蘅,这套御用班底让她安心了些。

“准备,开拍!”

柯蘅扮演的穷小子打河畔路过,依稀望见桥头立着位瓷青色旗袍的佳人。

她一怔:哪怕看不清脸,风雅气韵也随那娉婷的身姿在夜色中流淌,她们这穷乡僻壤,哪会有这般的存在?

她起了疑,变得一步一顿。

舞剧与演戏不同的是,没有任何台词,所有情绪全靠舞蹈动作外化表现出来。

南潇雪所扮的精魄想勾引这穷小子,合该迎上去,或者娇妩的笑一笑,但南潇雪没有,她处理得极为克制,她只是淡淡站在桥头,顺应着穷小子的目光。

她只是存在于那里,如连绵的雨,如素淡的河。

舞蹈动作外化出一个转身,轻幽踱出的两步,不是向着穷小子,反而在远离她。

她知道自己在勾着穷小子的目光,缠绵的蛛丝一样绕在她背上,她背对着穷小子抬一抬手,动作那样粘黏,好像腕际指尖真绕着化不开的蛛丝。

直到这时,她才有很微妙的一个挑唇。

那是一种带着惶惑的志在必得,因反差极强,所以格外勾人。

田云欣坐在监视器前捏着自己的膝盖。

安常远远的,望着镜头前的南潇雪和柯蘅。更准确一点说,柯蘅已化作了石桥、静河、雨丝一样的布景,她的眼底只余南潇雪。

她在宁乡所见南潇雪就是这般场景,那时南潇雪一探她的目光,便也对她这“愣书生”志在必得么?

全不如安常料想,现场的一切滑轨、摄影机、碳素灯都没成为阻碍,她还是被南潇雪带着入了戏。

好似时光倒流,安常问自己:在知晓了南潇雪的一切伎俩、利用、冷漠后,她还会被勾走魂魄么?

答案是肯定的。

她会。

她想再次吻上去,咬一咬南潇雪的唇。

暗瘾

  • 作者: 八贝勒
  • 类型:现代言情
  • 已完结

舞蹈动作外化出一个转身,轻幽踱出的两步,不是向着穷小子,反而在远离她。她知道自己在勾着穷小子的目光,缠绵的蛛丝一样绕在她背上,她背对着穷小子抬一抬手,动作那样粘黏,好像腕际指尖真绕着化不开的蛛丝。直到这时,她才有很微妙的一个挑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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